顏妍伸出了小手, 在糾結要不要推徐知衍一下、看他到底什麽情況的時候。

病床上的人徐徐的張開了眼，慢慢轉過頭, 看著她們。他半垂著眼, 目光有點迷蒙的打量著她們，似乎真的剛睡醒, 有點懨懨的。

寧茶往後退了一步，吐了吐舌頭, 極小聲的說：“媽耶, 詐屍了……”

顏妍倒是真的松了口氣，還好, 是活的。她現在隱約明白了, 大概是氣息很悠長的緣故。

徐知衍似乎沒想到她們會出現在病房裏, 黑眸中有一絲訝異流轉而過。

卻只是片刻的驚訝, 轉眼就恢覆了一貫的疏冷淡漠。

他半垂著眼，跟她們對視，等待她們說明來意。

顏妍和寧茶也在看著他, 等著他先開口。

結果兩方都沒率先開口，病房裏就陷入詭異的寂靜。

顏妍輕輕抿著唇觀察他。

他臉色仍然很蒼白，氣色肉眼可見的遠遜於平時，蔫蔫的。看來這次受傷真的挺嚴重。

沒靜多久, 寧茶就開口了。不懂就問：“你剛才為什麽一點呼吸都沒有, 好嚇人啊。”

徐知衍語氣很淡，絲毫波動都沒有：“懶。”

“噗……”顏妍又想起了上次周考的時候，他因為懶只寫選擇題的事。

但因為懶就不呼吸, 這個理由太扯了點吧。

寧茶主動給他找起了合理性：“哦，我知道了，呼吸太用力會疼，對不對？”

徐知衍垂了眼，沒再說話，肉眼可見的懶得搭理。

又把寧茶氣了一下，心說這人是不是有毒。

顏妍怕氣氛尷尬，問出了自己一直關心的問題：“你現在怎麽樣了？哪裏受了傷？”

“在床尾，自己看。”徐知衍都沒擡眼。

床尾掛著一個醫院的大袋子，寧茶拿過來和顏妍看了看，裏頭有診斷報告，還有拍的片子。

寧茶研究了下那有點嚇人的拍片結果，輕輕嘖了兩聲。片子能清晰的看到骨折情況，直觀得有點慘烈。

顏妍則是在看診斷報告，這個更詳細些。

所以，他現在是兩根肋骨骨折，徹底斷了；右手多處骨折……

想想就覺得好疼啊QAQ

顏妍捏著診斷報告，凝視著又閉上眼的徐知衍。他臉色很白，唇色也很淡，呼吸很清淺綿長，有點兒氣若游絲的意思。

都是替她受的罪。

她心裏莫名湧起了一股又難過、又後怕的情緒。

寧茶從她手裏，把診斷結果扯過去看了看，撇撇嘴，唏噓了一下，把東西都放回去，就覺得有點無聊了。

因為徐知衍態度實在太冷淡了，讓人尷尬。她們好歹是來看望他的吧，就這？

顏妍反倒覺得還行。能指望一個受傷的人多熱情？更何況本也不算熟絡。

她手指間揉著衣角，其實有話想說。

徐知衍似乎感覺到什麽，突然睜開眼，朝她望過來，帶了點惑然。他眼瞳很黑，凝眸的時候，便顯得格外專註認真。

顏妍便又抿起了唇，再看了寧茶一眼，感覺有些說不出口……

徐知衍盯了她片刻，見她遲遲不語，便似乎失了興趣，也可能精神不濟。他閉眼懶懶道：“沒什麽事，你們就回學校吧。”

簡單粗暴的趕客，語氣淡漠，一點都不委婉。

寧茶當場就想轉身走掉，她又不欠他恩情。

但看在顏妍的份上，寧茶忍了，戳戳顏妍，小聲說：“我去外面等你。”走的時候還帶上了門。

顏妍有點松了口氣，但又沈默了好幾秒，在深呼吸。

等她打算說話的時候，徐知衍率先開口了，聲音低沈：“還你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顏妍一時有些懵然，反應不及。她隱約想到了一個可能，又有點不確定。

徐知衍漆黑的眸凝視著她，低聲的說：“那次用籃球砸到你，這次還上了。”

他神情裏隱約透著“不欠你了”，但顏妍心中卻全是震動。

她從來沒想過，這種事還能這樣計算？真不知他三觀是何等清奇。但鉛球和籃球，在殺傷力上有絲毫可比性嗎？

這次如果不是他相救，她妥妥的沒救了，會被砸成倉鼠餅的吧……

“其實，我一直，想謝謝你。你救我兩次了……”既然他先起了頭，顏妍也不糾結了。終於說出來了，雖然還是有點緊張，但心裏多少輕松了點。

但是，即使被他救了兩次，她仍然不清楚他對小精怪是什麽態度，只希望自己慢點掉馬……

徐知衍神情平靜的說：“上次不算。只有這一次。”

上次，就是他提醒她們不要走中心大道，從而避開了車禍那次。顏妍有點驚訝的頓了一下，沒想到他竟然不需要絲毫提醒，就能跟上她的信息。

而且，上次他全副武裝，打扮得很難認出來；現在卻根本沒打算隱瞞，等於承認那晚是他——順帶也說明，上次他也認出她了。

顏妍心跳就有點急了，片刻之後，認真說道：“那也還是很感謝你。”

“有什麽好謝的。會撞到人罷了，你們自己又沒什麽事。”徐知衍淡漠的垂著眼，聲音很低。大概如寧茶說的那般，說話太用力，肋骨也會痛。

顏妍不想跟他掰扯撞到人也得賠錢惹上麻煩這回事，絞著衣角沈吟了一會，輕輕說：

“雖然，感謝很沒用吧。可我還是要謝謝你，你隨口一句話，就避免了很多麻煩……其實，你人真的挺好的……”

她真這麽覺得的，原書裏，他也是個正直boy。

如果她沒穿成倉鼠精就好了QAQ

徐知衍微挑了眉，懶懶打斷她：“別一言不合就發好人卡，我不需要。”

他心裏在想，我一點也不好，遇到你我是倒了八輩子黴！

更黴的是直到現在都觀察不出來到底什麽緣故。真的是惡緣嗎？

這妮子還挺神秘，每次想算一卦弄明白，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，最後不了了之。

玄，太玄了。

顏妍看他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，就有些怵。但現在她到病房裏，其實只有五六分鐘！這麽快就走的話，感覺不太好。

而且，其實她想再刷刷好感度來著。

她真的很感謝他，所以，也希望他對她的印象，能稍微好一點點……

不知道該說什麽，顏妍又問回了他的身體：“是不是很疼，還有別的哪裏疼嗎？”

徐知衍撩了撩眼皮，斜斜看著她。

這輕軟又甜糯的聲音，其實很好聽，可偏要說一些正確的廢話，有什麽意義呢？他當然疼，她有辦法立刻止疼嗎，嗯？

他微微動了下唇，很想說“還蛋疼”，但轉念又熄火了。在這麽乖巧嬌怯的小姑娘面前耍流氓，很不合適。

可他真的郁悶透頂——躺了足足一天多，已經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。真不敢想，接下來漫長的休養期要怎麽辦，太難受了。

不過，救人時的堅決和受傷後的煩悶，並不矛盾。不救的話，會出人命；受傷之後，他又不是泥塑的，痛久了不煩才怪了。

“……”顏妍也知道自己說了正確的廢話，頓了下，聲音放得更輕了，小心翼翼的又問：“那你在這裏，做什麽事都不方便吧？今天晚上吃飯沒有？”

“方便。吃了。”某人言簡意賅。

顏妍：“……”

徐知衍再次成功的讓她無話可說。

天，又雙叒叕一次被聊死了。

顏妍有點無奈，太尷尬了，再這樣沒一會兒她也要溜了。

徐知衍似乎打算陳詞總結，靜默片刻，竟然出人意料的安慰她說：“這事你就別太放在心上了，反正我最近就挺倒黴的。”

顏妍抿了抿唇，心說他真是能扯。

一般情況下他倒黴，自己總有辦法轉運吧？就是為了安慰她才這麽說的。

顏妍抿著唇，說：“其實我也不知道，該怎麽感謝你，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……”

“唉！”徐知衍聽得頭疼，重重嘆了口氣，打算兇殘點趕人。

病房的門這時突然開了，一名護士小姐姐推著小車進來，寧茶跟在後面，又關了門。

寧茶問：“你們說完了嗎？”

顏妍點點頭。反正讓他知道她相當感激就行了。

護士姐姐似乎自來熟又健談，看了看她們倆，笑著揶揄：“還有小姑娘來看你啊？長得帥就是好，前段時間也有個學生，和你一比那就慘了，妥妥要單身的節奏。”

徐知衍閉眼躺著，開始裝死，心說：我難道還不夠慘嗎？

護士姐姐來查房的，做了些數據記錄，又盯著那快要滴完的輸液袋準備換，皺皺眉頭問：“你真不用鎮痛泵什麽的？這還是人嗎？你們給說說——”

“啊？”寧茶驚訝了一聲，和顏妍面面相覷。

是真的很驚訝，媽耶，人家做個小手術都要痛得死去活來，這位實在有點過分了。簡直讓人懷疑，他痛覺神經是不是沒發育完全。

被護士一說，徐知衍蒼白的臉上，似乎隱約浮現出了點緋紅的。色澤很淡，如同錯覺。

他低低的說：“不用。”

護士姐姐搖搖頭，認真的告誡：“今天也不止痛，半夜不要嗷嗷鬼叫哦，會嚇到隔壁的。”

徐知衍沒有應聲。反正他沒鬼叫過，愛誰誰，不要亂扣帽子。

寧茶悄悄撇了下嘴，心裏覺得這貨真能裝逼！

反正，打死她都不會承認他很厲害的！絕不！

這又耽誤了幾分鐘，顏妍她們差不多真該走了。

顏妍就打了聲招呼：“沒什麽事，我們先走了哈。你好好養傷吧。”

半閉著眼似乎在假寐的徐知衍，忽然睜開眼看過來，叫住她：“等等。”

“還有事嗎？”顏妍莫名有點緊張。

作者：  感謝正版寶寶的訂閱，麽麽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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